第115章 不能承受之痛-《首席校草爱上我:花样女生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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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她的心,比这夜更深,更暗,更痛,而且,再也没有光明能照进她心里。

    这个冰冷而无情的夜晚,永远地刻在了她的心中,日夜割磨。

    她终于赶到了医院,和堂姐,和八角,抱头痛哭。她在紧锁着的简陋的太平间门口为父亲上香,无论她如何地磕头和哭泣,父亲,已经永远不会再睁开眼睛。

    那个晚上和随之的一切,始终在她的心里清晰地播放,反复,每次都让她泪流不止。

    可是,今生今世,她都不想再向任何人,不想再在任何场合,去重复和描述那段最痛苦最绝望最悲伤的经历,那是她心里永远的痛。

    那种痛,是人生无法回避的必然,也是每一个人必须独立承担的悲伤。

    那种痛,只与自己有关,与别人无关。

    没有人能拯救她的这种痛苦,她也不能拯救任何人的这种痛苦。

    与之有关的一切,只能自己品尝和面对。

    一个星期以后,芥末回到学校。

    阳光明媚,草长莺飞,鲜花开始绽放,男生女生们开始穿上五颜六色的春装,无处不洋溢着生命的活力与希望。

    她抬起头,用手臂遮住阳光,恍惚地看着眼前的一切。

    啊,春天,真的来了,可是在这么温暖美好的时候,父亲……却走了……阳光为什么可以如此明媚,花草为什么可以这么鲜妍,湖水为什么可以这么清澈,人们,为什么可以这么快乐……

    她的心又在痛了,痛得无法呼吸,眼睛不停流泪。

    她摇摇晃晃地走回宿舍,一切都没有变,虽然父亲不在了,真的不在了……变的,只有她的心与灵魂而已,而她的心与灵魂痛苦与否,与这个世界无关。

    她坐在电脑前,打开电脑。

    已经有一个星期没有更新她的文章了,她从来没有断更过,她忽然很想更文。

    啊,有不少人在等待她的更新,有些人,已经在骂她了。

    “作者怎么这么久不更新?不更新也不说明,让人白等,由此可以看出,作者一定是个不负责任的人!”

    “不想写或写不出来就不要写了,写了又不更新,让别人苦等,这算什么?”

    “早知道就不看了,遇到这种差劲的作者真倒霉!笔意吊人家的胃口,真差劲……”

    这些话,就像一根根毒刺,在她的心上狠狠地刺,她的心,抽痛,滴血。

    她木然地敲动十指,输入“抱歉,这几天家里有事”,删去;输入“不好意思,生病了”,删去;输入“真的很不好意思,让大家久等了,我马上更”,删去……

    写了又删,删了又写,最后,什么都没有写成,她看着屏幕上那些字,眼泪忽然又流了下来。为什么,为什么她要承受这一切?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……

    她关掉电脑,把脸埋进手心,嚎啕大哭,然后又拿头去撞墙,一遍又一遍,心里充满了悲伤,也充满了悲哀,还充满了对自己的怨恨与痛恨与鄙视。

    在这种时刻,她居然一心想着去更她的文,居然想着去向那些与她毫无关系的人道歉,可是,她从来没有向为自己累弯了腰、愁白了头、伤透了心的父亲说过一句对不起……

    她在泪眼模糊中,开始扇自己的耳光,一遍又一遍。

    扇够了以后,她木然地抓起几件衣服塞进塑料袋,木然地走出房间,木然地朝校门走去。一路上,不断有学生说说笑笑着从她身边经过,她从他们、她们中间钻过,目光呆滞,毫无知觉,就像一片落叶随风而去。

    这个时候的阳光应该很灿烂,这个时候的天空应该很蓝,这个时候的春色应该很美,这个时候的风应该很柔,这个时候的人们应该充满活力,可她对这一切,都感受不到。

    她抱着肩膀蹲在路边,世界仿佛只剩下她一个人。

    她麻木地看着眼前的车来人往,阳光照在她身上,可她感觉不到任何温暖,她的身体和她的心,沉没在黑暗、死寂与冰冷之中。

    一辆客车开过来,她站起来,机械地朝那辆客车走去。

    客车停了,她上了车,没问客车开往哪里。

    不管开往哪里,只要让她远离这一切就行。

    她什么都不想说,什么都不想听,什么都不想见,什么都不想理。

    她只想离开这里,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,自生自灭。

    她坐在车窗,呆呆地望着窗外的一切,窗外的一切连成一片线,往后移动,她的心和她的魂,停留在和父亲一起生活的时光里。

    她不知道时间的流逝,不知道车开往哪里,她的世界是冰冷、黑暗而静止的。

    希望车子永远不会停,就这样,开到时间和生命的尽头,她坐化成灰烬,可是,车停住了。她木然地下车,没有目的地朝前走。

    世界很大,何处是她的容身之处?世界太小,没有她的容身之处。世界太大,父亲在哪里?世界太小,容不下他的父亲多等她一秒。

    不知走了多久。

    恍惚之中,她看到前面有很多人挤在一起。她停住了,茫然地看,看了很久才明白,原来是大型工厂在招工,初中文化以上,18周岁以上,身体健康,有身份证。她走过去,排队,填表,工作人员发给她一个牌子,她跟着很多人走进大门。

    真好,这里没有人认识她,她也不认识任何人。没有人知道和关心她来自哪里,她也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释她来自哪里。她忘了她来自哪里,忘了自己是谁。

    她花十几元,买了一张简单的席子,往床上一铺,那便是她的安身之处。

    晚上,她来到f车间,成为9号流水线近二百名工人中的一员。

    工作从早上9点开始,中午12点到1点吃饭,下午1点到6点工作,晚上7点半到10点半或更晚继续工作。除了吃饭睡觉,她每天从早到晚只坐在流水线边,双手没有一秒的闲着,身体的其它部位却闲得发霉生锈。

    这样的工作,很累,非常累,她们就像机器人,不能停竭。几乎每一天,车间里都有人累倒,撑不住的人中,不包括她。每个小时的工资是1.5元,周日和节日加班,每小时2元,水电和住宿不用钱,每顿饭的费用是1元,从工资里扣。

    伙食,只有白米饭和青菜,偶尔挟几粒肉丁。打开水要等半个小时,洗澡要排队一个小时,而厕所更是肮脏不堪,臭气熏天。

    可芥末,对这一切都没有感觉,所有的身体运作与劳累,她都感觉不到了。她的身体已经变成机器,失去了知觉,她的精神与灵魂,只活在有父亲的记忆里。

    她每天每时每分每秒都在想,如果,如果她曾经关心过父亲,她就应该知道父亲内退后之所以很少干活,是因为他身体不好,不能劳累,劳累,会要了他的命。而她们,却在背地里责怪父亲每日无所事事连家务都不干……

    她每天每时每分每秒都在想,如果,如果她曾经关心过父亲,就知道他病得不轻,他是那么的渴望被家人关心,可是,她们都不了解他的病情,几乎没有陪父亲去看过病。父亲,一直都是一个人去,当他一个人在医院挂号、排队、打针、取药的时候,一定很羡慕其他的父亲有孩子陪着。因为不被理解,所以,他的脾气才会这么暴躁,才会动不动就生气。而她们,却总是因此埋怨父亲难以沟通,甚至避开他……

    她每天每时每分每秒都在想,如果,如果她曾经关心过父亲,她就应该知道他的病有多么脆弱,劳累或寒冷,都会让他病情加重。今年的冬天,如此寒冷,有很多老人家,都在这一年病发离世。父亲的身体,在这一年,也很脆弱,他说“说不定哪天我一口气喘不上来就去了”,竟是他心底的真实和脆弱,可她们不知道……

    她每天每时每分每秒都在想,如果,如果她曾经关心过父亲,她就不会连那几百块药钱都没有给父亲……八角说,那天晚上父亲病发得很急,可是没有药了,父亲拿出存折,让她明早去取钱,然后买药带他去住院……如果,她及时把钱拿去给父亲,父亲就可以及时买药,那他……也许就不会离开……

    啪——

    她的桌面重重地响,震动,前面的女孩又在拍打她的桌面,对她大发脾气,说她做得慢,不停地吼。那个女孩经常冲别人发脾气,前后的人几乎天天被骂,所有被骂的人也都回骂她,除了芥末。

    她对她的谩骂没有感觉,仿佛没听到。

    她只是低着头,沉默,双手如飞,眼泪如雨,膝头已经是一片漉湿,可是没有人知道。她不会让任何人看到她的眼泪。她活在她的世界里,有父亲的世界里。

    人,总会离开这个世界,可是,至少要让她陪父亲走过人生最后的日子。她是父亲最疼爱的孩子,至少要让她告诉父亲,她爱他,非常非常地爱;至少要让她对父亲说“对不起”,为自己的无数次任性;至少要让她对父亲说,请他放心,她会好好地活,她也会好好照顾家里,请他不要担心;还有,让她告诉父亲,她永远不会忘记他……

    父亲走的时候一定很不甘心,因为他最疼爱的女儿没有陪在身边,因为家里还有很多事没有做好,他搬了半年才积累起来的那一大片砖头,还没有砌成新房……

    他走的时候一定很不放心,妻子软弱,大女儿任性,小女儿随性,小儿子年少,他那么爱他的家人,他怕他的家人被欺负,他怕他的家人吃苦……

    啪啪啪——前面的女孩见她不说话,变本加厉地拍她的桌面,吼得更大声了。其他人看不过眼,纷纷指责她,她便跟她们吵起来。

    随便别人怎么吵,一切都与芥末无关。

    她几乎不说话,更不会和任何人吵,不管别人怎么吼她对她。别人叫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,叫她怎么做她就怎么做,从不叫累,从不抱怨,从不顶嘴,从不偷懒。

    她整天只是低着头,双手不停,沉默地干活,长长的发覆在她的脸上,没人看到她的眼,总是红的,她的脸,总是泪流满面。

    这样的她,却让她获得了平生未曾有过的高度统一的评价。

    这里的人,从上到下,对她的评价极高。她们都公认她工作努力认真勤快,脾气极好,遵守规定,团结互助,几乎无可挑剔。即使是那个老是吼别人的女孩,也说她人好。很多人都说,她一定会很快升为副拉长,没有人比她更勤快认真了。

    可她们不知道,她能承受这一切,仅仅是因为她对周围的一切没有感觉。身体,已经对劳累疲惫失去了知觉,那样的劳累疲惫,远远比不上心里的痛。

    她沉溺在痛苦与悔恨之中,她不知道除了这样,她还能如何面对自己,如何存活下去。

    她在这里的工作,是她长这么大以来最基层最辛苦的一项工作,却也是做得最好的一项工作,被所有人认可和欣赏。谁能想到,她是一个从小在象牙塔里长大的大学生,谁能想到,她的身体里隐藏着这么巨大的能量。

    她从来也没有得到这么巨大和统一的评价,可她每每听到,却只想哭,因为,这一切只因她要惩罚自己。别人如此肯定和赞扬她,她对她们却没有任何感觉和感情,她的感觉与感情,已经随着父亲去了。

    除了定时给家里打电话报平安,她断绝了与外界的一切联系。

    她不和任何人来往,几乎不走出工厂一步,没有任何人知道她在哪里,没有人可以找得到她。

    时间在她从宿舍到车间的直线之缝中滑过,她不知道时间的流逝,她但愿她在这里迅速地老去,消去,就此灰飞烟灭,直到有一天,津泽找到了她。

    他找到芥末的宿舍,在她的工友们兴奋而惊异的打量中,忍着焦躁,等芥末回来。

    他所看到的一切,令他难受。

    四五平方米大的宿舍,上下两排共四个铺位,中间的走道只能并肩站两个人,而芥末的床上,只有一张简单的草席,用几件衣服叠成枕头,以及一张薄薄的已经裂开好几条缝的毯子,然后,就什么都没有了。

    他一路找来的时候,看到两个年轻的女孩在为争打热水而大打出手,很多人在围观;他走进楼道的时候,混浊阴潮的气息令他皱眉,而路过卫生间的时候,那难闻的气味熏得他难受。

    他的芥末,就在这样的环境中呆了两个月,他不敢想象她过着怎么样的生活。

    一个人出现在门口,芥末回来了,看到他时愣住了,他也马上看到了她并知道是她,尽避她变了那么多。

    两个人对视,很久没有说话。

    眼前的芥末与昔日的模样判若两人。头发凌乱地束在脑后,一大片散发披落面颊,脸色憔悴,目光黯然,消瘦不少,身上穿着一套破旧的蓝色运动服,脚上是一双拖鞋。

    他抬手掠开她脸上的发丝,就像平日一样,柔和地道:“芥末,我们回去吧。”

    芥末的嘴唇动了动,什么都没说,眼泪却掉了下来。

    津泽拉起她的手走出去,她没有挣扎,就这样跟他走了出去,什么也没带。

    他们走下宿舍楼,穿过庞大的厂区,走出大门。

    津泽停下来,从口袋里拿出一枚巧克力,剥开,递到她唇边,温柔地道:“这是你最爱吃的巧克力,我从国外带回来的,尝尝看?”

    芥末凝视着那枚巧克力,好半晌才张开嘴,把那枚巧克力含进唇里,细细地品尝。

    好苦的巧克力,她第一次吃到这么苦的巧克力,似乎一点糖都没有。可很,很香,很滑,很纯粹,味道持久,舔着舔着,隐隐又有淡淡的甜,啊,她从纯粹的苦涩中品尝到了甜味。

    她的眼泪,缓缓地掉了下来。

    忽然,她扑进他怀里,嚎啕大哭。

    津泽拥着她,什么都没有说,容纳这场迟来的痛哭。

    他过完年后去了美国一趟,联系不便,只和芥末通过qq聊天。有一段时间,芥末没在qq上出现,他工作忙,她实习忙,他就没有太在意。

    没想到回国之后还是联系不上。他问学校里的人,他们说她实习去了;他去问她的实习单位,他们说她三月初就已经停止了实习;他又去问她的家里,才知道她的父亲三月初的时候突然去世,而她的同学朋友包括他竟然都不知道,她没告诉任何人这件事。她只告诉家里人说她去外地实习了,偶尔给家里打电话,家里人也不清楚她的具体所在。

    他无法用语言来形容他的心疼,芥末,大概又躲起来一个舔舐自己的伤痛了吧。

    他费了好大的周折,才找到她,她的模样让他的心疼得像针扎。

    很久以后,芥末终于哭够了,离开他的怀抱。他为她擦去脸上的泪,吻了吻她的额头,拉着她朝车站走去。

    现在是四月底。人间四月天,人们说那是一年中最美好的时分。阳光照到身上,芥末抬起手,遮住眼帘,朝天空望去,啊,阳光那么灿烂,她,感觉到了温暖。

    身边,小车突突突地奔过,人们说说笑笑着走过,还有小猫小狈欢快地跑过,她听到了世界活着的声音,她看到了世界存在的颜色,而她,还活着,在活着。

    她的眼泪又流了下来,可这一次,她不再想躲回黑暗中。

    她该振作了,她得站起来了。

    时光总在流逝,生活总在继续,生命总在前行,无论发生了什么,只要活着,就得往前走。只有好好地活着,父亲,才能安心……      笔趣阁手机端    http://m.biquwu.cc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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