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(2/3)页 那哀哀切切或哭或笑的唱曲儿声响了一阵,紧跟着便有几声鞭子抽打在皮肉上的声音,在闷闷的夜里响起了。 一个男人的呵斥声在鞭响过后传来:“老实点儿!都莫再唱了!大夜里听着你们唱歌儿,没把爷们吓死!” “呵呵……” “王家那位老爷,以往最喜欢听奴家唱这《梵王宫》哩……” “谁又不是呢,三年前奴家也是红遍了八大胡同的宝儿呀,那时候甚么崔官人、李大爷,地方上的清知府,京城里的周翰林,都是奴家的入幕之宾,奴家还记得,周翰林的那条舌头比他下面可硬得很哩…… 结果没风光俩月,就到了二等窑子,再几个月去了三四等,往后就在大草棚子里接客啦…… 这下子倒不见那些王大爷,李大爷了,只有拉车的力夫,操持庄稼的汉子…… 呜……” “姐姐,别哭了。 咱们都是要死的人了,还想从前那光景做甚么呢? 没得伤心罢了……” 几个女子回忆着往昔,又哭作一团。 那哀哀哭声在山野间传出很远很远。 山道上,两个衣衫上打了许多补丁的男人拉着一驾排子车,排子车坐着四五个‘人’,这几个人发丝蓬乱,如鸡窝一般盖在头顶,垂下来枯草般的乱发,遮蔽住了她们的脸孔,只能从她们各自穿着的那些遍布脏污的花衣裳上,能大概分辨出她们乃是女儿身。 五个女子身上衣衫单薄,有几人的袖口、裤腿被撕破了,便露出其下枯黄的皮肤来。 在她们枯黄的肌肤上,长着一团一团如杨梅子般的病疙瘩,有些‘杨梅子’上,还烙有一道道红印子――那些红印子,俱是以烧红的铁条烫在皮肤上才留下来的。 排子车左右,还有几个戴瓜皮帽,各自留一根长辫子,衣衫整洁的男人,他们身量还算高大,满脸横肉,一个个手持棍棒、鞭索,听排子车上那些女子又哭又笑听得不耐烦了,便操起鞭索棍棒,劈头盖脸地拷打起排子车上的几个女子。 那五个女子摇晃着身躯想要躲避,但她们早就没了多少力气,越是躲避,反而会换来越多的拷打,索性都坐在板车上,任凭周围的打手们拷打。 这一顿拷打下来,排子车上的动静总算小了一些。 两个男人拉着车沉默地朝前走,一直走到了某座小山脚下,为首的三角眼打手喝了一声:“停!” 排子车停在那山脚下。 打手们又挥起了鞭子棍棒,驱赶车上那几个妓女:“滚下来,都滚下来!” 几个妓女爬下了板车,在山脚下那棵野槐树下缩成一团。 此时已经入冬。 天很冷了。 她们却都穿着单薄的衣裳,在冷风里瑟缩着,颤抖着。 为首的打手打量着几个妓女,令她们抬起头来,掀开遮盖面部的头发,好叫他辨认出这几个女子的脸容――其实也无甚可分辨的,几个女子满脸烂疮,要么留有火筷子烫梅毒的疤痕,要么就满是烂疮,一个个连脸盘儿也毁了,送到大草棚子里去,也不会有人光顾她们。 打手首领之所以还要辨认一番,却是为了防止妓寨里心思野的那些丫头子,装成这些不中用的老妓女,借机逃跑了去。 这些女子,说是老妓女,其实一个个年纪都不超过二十五岁。 大多在二十出头的岁数。 二十出头,身体便已被病痛折磨,迅速衰败成了将死的样子。 第(2/3)页